【曦澄/二十四节气】寒露,谢君行

这就是江澄啊

笔端无余愁:

二十四节气之十七——寒露


友情出镜:清蒸大闸蟹


脑洞立贴见于此


系列文章请看归档 #曦澄二十四节气#


多谢好友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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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婴徘徊门外已久,何不进来叙话?”一贯温润清朗的声音,如今听来竟有几分嘶哑。


魏无羡略带尴尬地推门而进,手上提了一篓蟹,泛着江腥味儿,猝然打碎了寒室满屋兰香。无羡似也略感抱歉,挠了挠头:“大哥……”便突然住了口。


眼前的蓝曦臣是前所未见的落寞,往日舒展皓朗的眉宇间如今竟是笼了阵阵愁云,乌发如披,白衣胜雪,连抹额也不知所踪。执了一管笔伏在案前,凌乱地写着什么。魏无羡偷瞄一眼,只见墨迹散乱字不成行,心下不由一叹。


蓝曦臣听人久不作声,方放下笔唤道:“阿婴?”


“啊?哦哦哦。”魏无羡反应何其快,忙错开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跳过来趴在案边,把那篓蟹献宝似的捧到人眼前,“大哥你看,这是我去湖里抓的,新鲜得很,青背白肚金爪黄毛的,个也大足足四两呢!”蓝曦臣抬眼看着他,微微点头,似是勾了勾唇角,眸中却无星火闪耀,也没有接话的意思。


蓝曦臣虽不是健谈之人,但与人交谈间往往也是令人如沐春风。魏无羡本以为蓝曦臣会回一句什么阳澄湖大闸蟹自是不负盛名,和忘机出游可曾尽兴之类的,不曾想如今蓝曦臣竟是衰颓至此。魏无羡敛了三分笑意,换上一副认真神情,半带为难半带请求:“大哥你看……阳澄湖的蟹最好了,江澄最爱吃这个,我和蓝二哥哥捞了许多,他……要是我送过去,说不定他连门都不肯让我进,蓝湛他也……”说着便没了声,一双眼殷殷看着蓝曦臣,其中乞求之意不言而喻。蓝曦臣无可无不可,淡淡看了一眼蟹篓,习惯性摆出一个笑容,和煦却疏离,便颔首:“我往云梦一游便是。”


 


九月初八,正是荷残菊盛时候,一场秋雨一场寒。蓝曦臣御剑行来,已近日暮时分,远处有归舟欸乃,近处有鸡犬相闻,融金四合,炊烟如袅。


江澄打发了大多门下弟子归家探亲,仅留下几个长居江家的家人仆童。正在书房听着手下汇报细务,这时突闻有人来报:“宗主,泽芜君来访。”江澄心下颇感讶异,捏了捏眉心:“请进来吧。”说罢挥挥手命人退下,整整衣冠,独自出门逆迎。


蓝曦臣一身白衣未改,抹额周正,衣带当风,依旧风度翩翩,只不过形容清瘦,眉间神色略见憔悴,不再当日如玉丰神,走至人面前端方一礼:“江宗主。”江澄见人颇有一惊,当下还了礼,却不禁脱口:“泽芜君清减许多。”言罢自己不由怔愣片刻,蓝曦臣闻言也是微讶,随即换上些许笑意:“多谢江宗主关心,涣一切尚好。”随后也不废话,晃晃手中竹篓,告知来意:“忘机捕了几篓蟹,阳澄湖的大闸蟹久负盛名,将近重阳,我便提一篓来给江宗主。”


江澄一听便知道九成是魏无羡贪玩拉了蓝二下水,有心给自己留了一筐却没狗胆过来,又细细打量一下蓝曦臣,心神散乱,形容清颓,只怕魏无羡请他送蟹只是托辞,让人散心方是本意。一下识破魏无羡伎俩,心底却不知在哪里泛起些微暖意,抬眸看一眼蓝曦臣,看来泽芜君对那顽童伎俩也是看得清楚,只是性情柔和,不忍拂人好意,便走了这一遭。


江澄当下也不点破,道谢接过竹篓,意外发现斤两不少,摇头道:“泽芜君实在客气。”回身唤来下人,吩咐把螃蟹做了拿上来,去举风亭设宴。又对蓝曦臣颔首:“泽芜君若不见弃,不妨一同用膳。”蓝曦臣自无异议,江澄侧身扬手,亲自领人前去。


不多时,迎面便匆匆跑来一个下人,到二人跟前一礼,略带了些为难畏怯,一时嗫嚅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江澄最见不得人这样,皱了皱眉:“何事?”下人又是一礼:“禀宗主,厨娘告假了,厨房说这蟹做不了。”江澄一听便怒,语调都沉了几分:“家中便无其他人会做蟹了么?”下人忙躬身摆手:“宗主息怒,倒也有人会做,但做得都不好,想既是用来招待客人……”江澄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心里郁烦,想着如何也不能失了礼数,教人看轻了去。偏偏这时蓝曦臣声音响起,那声音说:“无妨,姑苏多蟹,我常吃也腻。”江澄在心里翻了好几十个白眼,心道云深那清汤寡水,有蟹吃就怪了。心中知是人体贴之语,却依旧恨声:“这像什么话,难道我云梦还招待不起一顿蟹了?”说着便拂袖背手,换了个方向走去。蓝曦臣忙跟上,江澄步子一顿,皱了皱眉:“我去后厨看看,你先去前厅稍坐,我命人看茶。”


“我可否与江宗主去后厨一观?”蓝曦臣略展了眉眼,淡淡道。


 “君子远庖厨。”江澄挑眉颇讶异。


“江宗主不也是君子?”


江澄一时气结,扔下一句随你,便迈开了步子,自顾自地走了。到了厨房,一众厨娘伙工都忙活着,见了江澄进来忙不迭问了声好,手上的活也不知道该停不该停,江澄大手一挥,说了句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大家伙儿才三三两两各自忙活去了。江澄问清楚了螃蟹放在哪里,便随手脱了家主外袍,摸根木簪束了半散头发,挽起窄袖便弯腰拾掇出了一个空余炉灶,三两下生了火,叫了人过来温酒。蓝曦臣见了颇惊奇:“江宗主这是要……”“做螃蟹啊。”江澄一脸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表情,“你大老远跑来给我送螃蟹,我总不能叫你吃不到就回去。这像什么话?”见蓝曦臣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恶狠狠打断:“就算你蓝家有这规矩,我江家也没有这规矩!”


蓝曦臣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眼睛深处微微有笑意涌动,不同于一进门时的客套疏离,或是出自三分习惯的不自知,这个笑容有如早春三月的乍明湖面,有如早融清冽的高山流雪,可惊桃李、振天光、明山色。


江澄被这样一个笑容打得措手不及,心想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让这个人看了笑话去,转念一想又不对,蓝曦臣君子端方,绝不会取笑于人,越想越没有头绪,干脆作罢。打开竹篓,把大闸蟹一一取出,也有七八只之多,江澄逐个翻看,不禁咋舌:“魏婴可以啊,只只都是母蟹,青背白肚的,斤两也足四。你们姑苏也真是好地方,阳澄湖近海,咸淡之交便得了这上品珍物。”蓝曦臣闻言凑过来瞅了一眼,再看向江澄的眼光竟平添出几分仰慕:“江宗主竟能分辨得出?”江澄差点没被这句话噎死,又被蓝曦臣脸上极其难得的神情弄得有些得意,轻咳了一声:“云梦多水,孩子们大多是水里泡大的,鱼贝虾蟹都是如数家珍。”说完又看了人一眼,发现蓝曦臣还是带着些迷茫神色,聚精会神盯着那大蟹肚子,似乎想把那盯出一个洞来,像极了一个孩子。江澄不由叹了口气,左手托着蟹身,指着母蟹肚子,和人一一讲解起来:“你看着蟹脐,母蟹呈圆脐,而公蟹脐则呈尖状。你再看看蟹腿,母蟹只有两螯上有一团绒毛,而公蟹八腿皆有细毛,齐列如刷。”蓝曦臣受教地点点头,便问道,“那晚吟打算如何做?”江澄今天晚上第三次要被蓝曦臣噎死,用力摇了摇头甩掉耳边那个见鬼的称呼,黑着脸:“如你所愿,清蒸。”


江澄动手能力实在高得出乎意料,拿了把小刷子打了盆水,一撩衣摆坐下,便仔仔细细开始洗蟹。蓝曦臣倒也想帮忙,谁知江澄打量了他一身翩然白衣,怎么样都不是应该出入厨房的模样,皱着眉:“你以为洗蟹简单啊?万一洗断了一只腿那可是浪费了一只蟹,你别乱来。”说完又后悔自己语气太冲,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园子里拔几片紫苏来,不拘什么老嫩,你看着拔,拔完就拿去洗,洗完就切碎,待会儿蒸蟹用。”


蓝曦臣自是从命,园子种了几种瓜果和一些常见佐料,各种辛辣作物更是琳琅。堂堂仙府,顿时化作了一片农家生趣。蓝曦臣虽认不全园中作物,但好在紫苏极好辨认,很快便挑了几片嫩叶回转厨房。有几名伶俐的婢女见人进来,便围了上去,含羞带涩地问着自己可否帮忙洗叶,蓝曦臣微笑婉拒:“江宗主所托,在下不敢假手于人。”


蓝曦臣打了一瓢水,又摸了根带子当襻膊束起长袍广袖,便细细清洗起来,一片片抹过展平。在蓝曦臣的角度,隔着袅袅水汽,一抬头便是江澄坐着洗蟹的身影:


厨房的光线有些昏暗,稀稀落落的暮光洒在江澄身上就显得尤为耀眼,江澄一手托蟹一手持刷,低着头细细洗着,肩颈划出一道修长弧线,阳光吹清了一根根绒毛,为人勾勒出一道金边。露出的小臂线条纤劲流畅,骨肉匀停,却隐了千钧风雷。手里刷子随着手臂手指的牵引灵巧翻动,江澄洗得仔细,刻意照顾了两只大钳,还有脐嘴两处,小心翼翼又漫不经心,不时抬起手来迎着光看看,洗好一只便丢进旁边的盆子里,伸了伸懒腰,带着几分满足的笑容。一抬头,就被落日拥了满怀,一双杏目剪了几点余晖暖意,熠熠生光。


把朔北狂风剪成了三月扶柳,把寒剑霜刃剪成了轻纱曼绦。


江澄洗完最后一只蟹,又拿了水草捆好,捧着大盆准备腌调,回头便瞅见蓝曦臣衣袖高挽,一身白衣站在灶台边,手上悉悉索索切着什么。心中颇好笑,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却当了真,一时起了三分玩心,踮了脚从人肩上凑过去瞧。蓝曦臣听得身后动静,也不回身,只是慢了手上动作,大有静聆教诲之意。


然而江澄却有些失神。


蓝曦臣身上绕着淡淡草木兰香,虽是深秋,但在厨房闷热,也是出了一层薄汗,身上兰息愈发沁人心脾,有如一不世仙人分烟握玉,披雾袖光而来,江澄心神微荡,不由脱口一句:“好香。”


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江澄你大白天的发什么癔症?!嗅人体香这般轻浮孟浪之事对着姑娘也就罢了你对着蓝曦臣发什么疯?!在心里狠狠把自己骂了一顿,绷紧了脸皮去看蓝曦臣神色。却发现对方闻言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继而反应过来,低嗅一把自己刚切完紫苏的手指,方点点头:“确实很香。”


江澄长舒一口气。


蓝曦臣指指案板:“江宗主,紫苏切好了,还有何吩咐?”江澄去吩咐下人搬一桶冷水,却不忙上灶。自己则拿了壶花雕过来,整理整理脸上表情方答道:“没有了,来腌调便是,你把盐罐拿来。”蓝曦臣依言,只见江澄把蟹脐打开,倒入花雕;又取过一只干碗,倒了些盐出来,两指一捻,撒了一撮盐进脐中。看着蓝曦臣在旁边欲言又止,干脆开了尊口:“花雕去腥,细盐提味。”说罢似乎嫌自己说得太过简单,补充道,“盐乃百味之首,然而蒸蟹无论是蒸时还是吃时都无法加入这一味。此时加盐,一来为带出大闸蟹本身鲜甜,二来也为加速蟹黄凝结,锁菁留香。”说着便走开舀水洗了手,“剩下的你来。”拿了块布擦净,站到砧案前,往筐篮里翻了翻,准备切佐料。突然想起人家远来是客,现在让人给自己打下手是怎么回事,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唤道:“蓝涣,你喜欢吃紫姜老姜?”蓝曦臣闻言愣了愣,眼中却迸出些许喜悦,低头撒了一撮盐,回道:“均可。”


江澄答应了一声便去翻筐子,然而似乎并无紫姜,想了想节气才省起早已过候。自嘲一声,掏了一块老姜,切了两片下来。蓝曦臣倒酒撒盐已毕,便过来看着。江澄忙着切姜,头也不抬:“弄完了?那就歇着吧,放一刻钟,待会盖上紫苏就能蒸。”蓝曦臣不解:“何不先烧水?”江澄略意外看了他一眼:“冷水下锅。”


江澄刀工极好,一颗颗姜米切得细腻如泥,切完拿了两个白瓷碟装好,各自加了陈醋,然后轻车熟路去架上翻出一坛辣椒酱,鲜红欲滴,看得蓝曦臣不禁连退数步,一脸慷慨就义视死如归。却不曾想,江澄仅挖了些许放进一只碟里,就把坛子放了回去。然后围着台面转了几番,拿过几个罐子闻了闻又放回去,最终才选定一个撒了一撮进另一碟中。


一刻钟时分转眼便过,蓝曦臣开口唤道:“江宗主?”江澄点点头走过来,把早已温好的两壶酒拿出,倒水入锅。又把方才切好的紫苏放在大蟹肚子上,扔了两片老姜进水里,八脚朝天把蟹放好,嘱了下人控制好火候,便一手拎了酒一手夹了两个杯子,领着蓝曦臣往举风亭走。


谁知刚走出厨房,就听见蓝曦臣开口叫住:“江宗主稍等。”江澄疑惑止步,只见蓝曦臣很快便折返,手上多了一件衣服,正是自己的家主外袍,走到自己跟前双手奉上,温言道:“江宗主,深秋夜凉。”江澄心头一热,道了谢正想伸手接过,却忘了自己双手都占着,忙用臂弯一勾,说道:“走吧,我身上热着呢,举风亭也不远,我过去再穿上。”蓝曦臣点点头,便随人前去。江澄被蓝曦臣举动暖了半副心肠,蓝曦臣被江澄手艺惊了三道艳色,两人各有心事,静默了一路,倒也不觉尴尬。


 


举风亭坐落湖心,拥十里风荷。此时荷枯无盖,只见满目寥落萧索,平添了几分寒意。蓝曦臣步子微缓,收回目光不愿再看。他慢下来江澄自然也跟着慢,心底突然咯噔一声,明知人家是来散心,不带人家赏菊赏月就罢了还带人家来这种地方江澄你是不是傻。再次悄悄看一眼蓝曦臣神色,似乎并无不妥,稍稍安心了些。突闻蓝曦臣问道:“江宗主,我们这是来……”


“听风。”江澄咬牙切齿,死都不肯承认自己失策。


蓝曦臣一听却来了兴致:“听风?”再次环顾四周颇有所得,“平日里只知赏荷品藕,却从未想过听风吹荷一说,想来枯枝参差,错落有致,风过声振,亦别有意趣。”江澄摸摸鼻子,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引了蓝曦臣落座,正想怎么岔开话题,正巧有个小童捧着个精致小盒走来,向二人乖巧一礼:“宗主,可需蟹八件?”江澄习惯性地摆摆手命人退下,忽然又把小童叫住:“放下吧。”那小童颇有眼色,把八件一一摆在蓝曦臣手边后便退下。不一会儿下人便把七只大闸蟹连着那两碟醋端了上来,蓝曦臣看着江澄颇好奇:“江宗主吃蟹不需工具?”江澄嗤笑:“哪有这么多讲究?”说着洗净了手,嗅分了醋,又拣起一只蟹,在人面前晃了晃,“看好了。”


说着就极富技巧地卸了大蟹八只脚,放在一边:“先晾凉,待会儿好剥。”手指提溜着蟹身转了半圈,“先吃蟹黄。”


接下来蓝曦臣便欣赏了一场行云流水的剥蟹表演。


江澄五指微张,撑住了蟹身使其悬于手心,左手食指抵背,拇中拈起蟹身,右手两指掀开蟹脐,剔了蟹肠;双手微使力一错,揭开蟹盖,一阵黄油便流了出来,鲜香四溢,拿筷子稍稍拨了拨,挑出一个三角锥形的部分扔了,挑眉看了蓝曦臣一眼,得意之情油然而生:“这是蟹胃。”把蟹盖放进人面前食盘,又拿起蟹身夹走蟹腮蟹嘴,挑出那块六角形的蟹心,又是溢了一手金黄。江澄没法子,本来自己吃的话,蟹黄直接吸吮了便好,但此时是给别人剥蟹……顺手取过一柄勺子,挖干净蟹黄放在人盘子里,连声催促人别顾着看,赶快趁热吃。


蓝曦臣乖乖应了,一点一点吃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江澄手上。只见江澄把蟹身掰了两半,顺着纹路把蟹肉一道道撕下来,不一会儿就刨干净了蟹身。这时蓝曦臣看着江澄的目光已经从刚开始实打实的叹服,变为三分温柔七分感动,而江澄自顾着拆蟹螯蟹腿,没留意这许多。


江澄折下蟹腿最后一节,插进蟹腿中段,干净利落把蟹肉捅了出来;把最后一节倒了过来,捅出前段的肉,一根蟹腿便卸了个干净,其他七根如法炮制。又借巧力一错掰开钳脚,轻车熟路地把大钳剥了个干干净净。这时江澄才放下一手蟹壳抬起头,却不由看直了眼——蓝曦臣显然心情极好,一双眸子流光溢彩,灿若星辰。


江澄抽了抽眼角,心想:不能吧,蓝家是多久不吃肉了啊,一宗之主吃个蟹都能乐成这样啊。一时不由大叹可怜,这样一想,刚停下来的手又不受控制动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又把一只蟹拆皮卸骨放人盘里。浑然不知自己正在伺候别人吃蟹,顺带一提自从金凌长大后江澄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伺候过别人吃饭了,一来没人有这个胆,二来也没这个人。


蓝曦臣拿着筷子出了神,眼中情绪复杂莫名,有惊有喜、有悲有戚,一时兵荒马乱根本来不及收拾,忙垂了眼帘顺手摸起桌上酒杯低呷一口,待到反应过来时才惊醒杯中是天子笑,然而入喉时却毫无记忆中的呛喉辛辣,取而代之是一股清雅甜香,不禁讶然。江澄自己一边啃着蟹,一边看着他动作,不禁莞尔:“放心,不是酒,是紫云英的蜜水。”


蓝曦臣乍听之下不由一愣,随即便绽出一个清浅笑容,一扫之前的愁云惨雾,放下筷子温和一礼:“多谢江宗主费心了。”江澄最听不得别人真心实意的道谢,叼着一只蟹腿忙侧了身摆摆手,示意快揭过别提。


蓝曦臣低了头蘸醋品蟹,自己这碟陈醋毫无辣味,反而有些冰糖的甜意,眼中笑意愈发深沉。两人虽吃得慢条斯理,但是也是一口气把七只大闸蟹吃得干净,江澄三只下肚便觉得饱了八分,而蓝曦臣则尚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问道:“没有了?”


江澄看得略惊奇,还是勉力忍住,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没有了。”


蓝曦臣点点头不再说话,江澄却不知怎么竟看出一些失落来,又忙补了一句:“还有一点炒蟹粉。”看着蓝曦臣瞬间亮了起来的眼神,江澄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你吃得下?”


蓝曦臣轻咳一声:“江宗主手艺精妙,令人食指大动,实难自持,真是失礼了。”


江澄原本只是调侃,没想到这人却认真,一时无奈:“想吃便吃,哪有这么多规矩,云深不知处清汤寡水,想来嘴里都发苦。”说罢便叫人把蟹粉端来,蓝曦臣倒也真是不客气,一顿下来也算吃得是宾主尽欢。


后来话别之时,江澄也没有话要带给魏无羡,蓝曦臣倒落落大方,躬身一礼谢过款待又致歉叨扰,便御剑回程。


 


第二日清晨,蓝曦臣方出门早修,便遇见魏无羡拉着蓝忘机跑来,蓝忘机先打量一番兄长神色,见人笑容清浅倒也宽慰几分,然而魏无羡却有些不安:“大哥……江澄他……”“阿婴放心,江宗主收下了,说是味道鲜美品质上佳,谢你费心。”魏无羡一听便知道这不是原话,但还是笑了笑:“麻烦大哥跑一趟了。”蓝曦臣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还要谢过阿婴,江宗主手艺甚好。”


魏无羡听了却怔了怔:“手艺?什么手艺?”


蓝曦臣侧了头看他:“烹调蒸蟹的手艺啊,要不是这一趟,我也难以吃得这般鲜味。”


魏无羡却似乎被定住了一般,出了会神,突然一个猛子蹿到蓝曦臣面前大力握住人双臂死命晃,表情像是活吞了一个鸡蛋:“大哥!你说什么?!江澄他给你蒸蟹吃了?!”


蓝忘机忍无可忍,拎起魏无羡后领把他从哭笑不得的兄长身上撕下来,蓝曦臣整了整袍袖,有些无奈:“是啊,阿婴这怎么了么?”


魏无羡长叹一声仰面躺下,声音闷闷的:“大哥,你知不知道,全云梦除了虞夫人和师姐,就数他螃蟹做得最好了。平时我打着滚儿求他他都不做……”


蓝曦臣闻言一讶,后来想了想也觉得实至名归,心底却突有一阵酥酥麻麻泛了开来,带着些不确定:“阿婴,你的意思是……”


魏无羡抬手捂住脸,有些怨念:“就是全云梦的老饕都以能一品江澄做的螃蟹为荣,我这个做师兄的明明近水楼台却一次都没吃到……”


蓝曦臣看着魏婴样子,略略宽慰两句便走开了。后山一路蜿蜒,而心里也有一个身影盘桓不去。


这个人,应该剥螃蟹也是千里挑一吧。


蓝曦臣,你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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